2023.10.06(五)
音樂興發現｜西方藝人為何相繼出售音樂版權
作者：袁永興
2023年元月，Justin Bieber以兩億美元將自身所有音樂版權全數出售給音樂版權公司Hipgnosis。同一時間饒舌歌手Dr.Dre也將詞曲版權與部分音樂資產賣給了環球音樂集團與娛樂資產管理公司Shamrock Holdings（這家投資公司最著名的是在2020年11月以超過3億美元的價格向Big Machine Records收購了 Taylor Swift前六張專輯的Master Recording母帶錄音所有權），金額在2-2.5億美元之間。九月中，女歌手Katy Perry將自己的音樂版權出售給Litmus Music公司，交易金額約為2.25億美元，是今年以來與單一藝人達成的最大交易。
通常這種舉動是由資深老將的藝人歌手才有的，例如Bruce Springsteen，他在2021年以5億美元的價格出售了他一生所有的錄音著作，或是搖滾女將Stevie Nicks，她在2020年以1億美元的價格出售了她80%的錄音著作。另外近三年內，無論是詞曲版權、母帶錄音版權、肖像權、部分或是全數售出音樂資產的知名歌手和樂團還包括Sting、Justin Timberlake、David Bowie、Phil Collins、Tina Turner、Red Hot Chili Peppers、Paul Simon、Neil Young、Bob Dylan、Mark Ronson……等，底下的圖表可作參考。很顯然地，即使年輕世代的歌手也加入了音樂版權買賣這個市場，而當藝人出售他們歌曲的權利時這代表著什麼？版權買賣為何連私募基金都開始感到興趣？
近年賣掉音樂版權的歐美歌手/樂團
歌曲受到版權保護，這是音樂創作者可以經由出售或授權方式、從他們的音樂中獲利的合法權益。藝人們與版權公司和唱片公司簽署一些或大部分的這些權利協議時，事實上，“歌曲”自身附帶的往往不只有單一權利。音樂作品有“詞曲”版權，可以由創作者自己或版權商擁有；有「錄音」版權，可以由出資者（通常是唱片公司）擁有，其它相關的還有表演權、播放權。這意味著當歌曲被購買或在表演（例如在廣播中播放，在電影或電視、現場活動中演唱）時，所得版稅收益會分配給所有擁有音樂版權的人。
舉例來說，Justin Bieber和Universal Music Group有錄音版權的唱片合約，並與環球音樂集團Universal Music Publishing Group（UMPG）有詞曲版權合約。小賈斯丁和唱片公司與版權公司共同分享這些版權收益：包括詞曲版權公司擁有他詞曲版權的部分占比，唱片公司擁有他作品錄音版權的部分占比，這些唱片公司的版權通常稱為「母帶錄音版權」。
Justin Bieber出售了他對他整個曲庫（超過290首歌曲）的詞曲版權和母帶錄音與鄰近權（涵蓋表演權Performing Rights與播放權Broadcasting Rights）100％股份給購買的Hipgnosis Songs Capital公司。Hipgnosis購買他所有音樂曲庫然後管理，日後從版稅收益中尋求獲利。這意味著以後當他的歌曲再被收購或運用到演出時，以前應作為Bieber版稅付款的收益、此後將轉到Hipgnosis。該公司希望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版稅的累積將超過其對Bieber付出的成本、從這筆投資中賺取利潤。音樂詞曲版權保護自創作者死亡時算起持續70年，因此版權所有者可以在這期間繼續收到版稅。但是，歌曲需要一直被使用或被需要（例如用於遊戲、廣告、影視）才能持續獲得收益，因此對購買版權方來說這就是一個風險。
當藝人巡迴演出時，他們可以從門票和周邊商品銷售中賺取收益，但當他們的音樂被用在表演時、他們也會同時收到版稅。這聽起來很好，但巡迴的成本巨大且不斷增加下、未必能轉為利潤。小賈斯丁不再擁有他的母帶錄音著作了，因此當他表演那些歌曲時，他不再會收到版稅。但這也不太會影響他巡迴演出的動機，因為表演時收到的版稅（公播與表演的版稅收益）只是巡演總收入的一小部分，主要收入仍來自於票房。
那為什麼藝人會願意賣掉他們的音樂版權？而不讓這筆版稅收入留給自己呢？對於考慮退休的資深藝人來說，這是他們享受多年耕耘成果、為自己創造退休金的方法。可能是因為Covid-19疫情大流行時期，許多資深藝人陸續賣掉了他們的作品集，以彌補因中斷的現場演出、和其他收入來源消失而造成的收益損失。版權是可以在遺囑中遺留的資產，在持有者過世後的70年內、版權繼承者可繼續獲取他們的版稅。然而，版權金必須仰賴管理，因此對於一些資深藝人來說，一次性售出、結算現金、並將爾後的管理權交給專業購買者處理，有著一定的吸引力。
好比Katy Perry仍能繼續在日後的新作品獲取版稅，因為她出售的是之前發行五張個人專輯的內容，Justin Bieber仍可以從2022年1月之後開始創作並出版的音樂獲得版稅收入（交易是以他在2021/12/31以前的出版曲庫為主），因此他可能仍有發表新的音樂作品計劃，但同時想增加他當下的收入（例如年初成交的2億美元）。由於Justin Bieber得了雷氏症候群（Ramsay Hunt），這種病造成他局部顏面癱瘓，使Justin Bieber不得不休息並延期了巡演、可能是他作出這個交易決策的原因。
藝人出售所有音樂版權是否有風險？就Justin Bieber的情況來看，風險在於才28歲的他，仍然可能往後繼續獲得版稅收入、賺更多的錢，而不是急於拿這一筆鉅額交易款項。假使Justin Bieber想要從日後的音樂發表中賺取更多版稅，他需要的是繼續發表新歌。一般來說，藝人保留他們對作品的權利是非常重要的，以便他們能夠長期從他們自己的音樂中受益，泰勒絲就是錄音母帶版權這塊感受到被不公平對待、以致於下了全部專輯重新錄製、重新出版發行的決定。
音樂產業中有人對類似的版權交易提出了不同、甚至反對的聲音，因為在這些交易中、投資方購買創作者所有版權來整理曲庫往往是為了爾後更大的交易收益（例如逐年提高向各個平台收取授權金、或數年後再以更高價錢轉售）。雖然一次付清鉅額現金對Justin Bieber這樣的年輕歌手當下看起來很有吸引力，但打長線思維往往更為有利。再看看過去這幾年中，超高金額的錄音母帶與曲庫或詞曲版權的收購，對藝人和詞曲作者確實很難抵擋。像Hipgnosis這樣的公司已經支付了以前被認為高到離譜的版權價格，然而各大版權公司或唱片公司也紛紛效仿，私募股權基金公司KKR和Blackstone等強大的投資單位也加入其中，與音樂公司合作購買更多知名度高的唱片藝人。特別是傳統音樂人在規劃自己的遺產時多半仍然活躍在音樂領域，他們選擇收下大筆費用並將他們的音樂遺產留給專業的版權公司或唱片公司管理，延續日後自身音樂作品的影嚮力，而不是透過交給自己家族主導自己的音樂遺產。顯見過去對「賣斷」創作者作品被視為「損害創作者利益」的觀念，在如今數位串流時代崛起後，對西方音樂產業與音樂創作者在作品內在價值（音樂影響力）與外在價格（交易金額展現藝人地位）上，談個好價錢似乎是個將創作累積厚度、轉為經濟市場高度一種更為實際的作法。
然而也不是每個巨星都抱持著這種想法。Elton John與Rolling Stones滾石樂團的主唱Mick Jagger就都曾表達過要將自己的音樂版權捐贈給慈善機構可能更有意義。Mick Jagger不久前接受華爾街日報訪問時便說：「拜託，我的孩子們不需要5億美元才能過得好。你在世界上可以多做一些好事。」
總之，西方流行音樂巨星賣出音樂版權的行為涉及多方的動機和考量。好處是：
1.獲得大筆現金流，資金可用於投資、退休計劃、償還債務或其他需求。
2.風險分散: 不必擔心市場波動和收益不穩定。
3.在市場價值高的時候賣得好價錢是實現最大價值的機會。
4.通過賣出音樂版權，可以讓家人和繼承人在他們離世後獲得豐厚的收入。
然而，賣出音樂版權也代表失去長期潛在的收入、以及影響藝人對自己音樂的商業掌控。無論如何，版權交易在未來仍會是音樂市場競爭與大眾關注的焦點。
(資料來源：Wausau Pilot & Review)